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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恭禄(1900—1966,图左)与萧一山(1902—1978)。(资料图/图)
上世纪三十年代初,在两位年轻的历史学家陈恭禄与萧一山之间,围绕后者所著《清代通史》下卷,以天津《大公报·文学副刊》为主战场,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、异常激烈的“文字战”。对此一役,王家范先生有过概貌描述:
自1932年陈发难,延续至1934年,双方辩文陆续刊载于《大公报》,你来我往,连篇累牍,火药味甚浓。陈所攻对象为下卷讲义,指摘多属史料运用及史实真伪,尤集中于涉外关系。(《萧一山与〈清代通史〉》,《历史研究》2006年第2期)
按笔仗发生的1932年,陈恭禄32岁,为金陵大学历史系讲师,萧一山30岁,为南京中央大学教授。1933 年,陈恭禄应武汉大学之聘,赴武昌,讲授中国近世史、中国通史及日本史、印度史等专史研究课程,一年后晋升教授,直至1936年夏辞离武大,重返金大任教。1935年2月,他最负盛名的《中国近代史》由商务印书馆出版,四个月内重版两次,行销一时,被教育部列为“大学丛书”之一。萧一山在1932—1934年适有海外考察之行,到欧洲搜访太平天国文献。面对来自国内的批评声音,他也辩驳作答,一一回应,甚而在论战过后,将各方辩论文章搜罗整理,辑成《清代通史卷下讲稿辨论集》(北平中华印书局,1934),特作一长序,从自身立场出发回顾了此次“辩论”的缘起始末——
前岁秋,陈恭禄君以一文揭于报端,余闻而色喜,读既竟,始知其所评为余未出版之下卷讲稿,即讲稿中一篇,亦即一篇中之两章也(太平天国与英法联军之役)。余固不以未出版而放弃其讨论之责任,但事实不可不辨,乃竭诚答之,冀史实愈辨而愈明,抛砖或可以引玉也。初不料陈君既乏文义之常识,又无论学之道德,强诬狡赖,捏辞诋毁,无所不用其极。去年余以考察之命,寄居英伦,痛心国难,疾首士风,遂不惜浪费笔墨,详函申辩。乃陈君仍不觉悟,反变本而加厉焉。
按萧氏自述,从一开始得见陈文,“闻而色喜”,鉴于“讨论之责任”而“竭诚答之”,到无法忍受对方“强诬狡赖”,痛心疾首,不得不“浪费笔墨,详函申辩”,这中间有过心态的曲折变化。通观辩论过程,这场以“学术批评”为导火线而引发的笔墨官司,此来彼往,步步升级,生动呈现了民国学界生态的复杂面向,文字锋芒背后,蕴含当时学人之基础素养及各自汲引的思想学术资源,公共媒体性质的报纸副刊为“书评”所提供的发表空间也充满了张力。“中国近代史学科”发轫期的学术派分、暗中竞逐,在陈、萧二氏笔战文字中多有透露,借此可窥1930年代学界主流、非主流各派在纠葛中并进的多元学风。
萧一山《答陈恭禄君评拙著清代通史致大公报文学副刊编者书》,《大公报•文学副刊》1932年11月3日。
1932年10月3日,陈恭禄在《大公报•文学副刊》上发表《评萧一山清代通史下卷第一二册》一文,指出:
《清代通史》上卷初由中华印成,后由商务发行,续印中卷,自清初迄于道光朝之鸦片战争,印行既久,新材料次第发见,有根本修改之必要,现无评论之价值。此次印行下卷第一二册,作者萧君一山仍用前法编著成书,吾人读之颇为失望。盖自上中卷印行以来,据余所知,未见公允之评论。
按萧著《清代通史》上、中卷初版,由北平中华印书局分别于1923年12月、1925年12月推出,1927年版权易手于上海商务印书馆,又多次再版。《清代通史》上卷出版时,萧一山还是一个年仅21岁、尚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,该卷书名由沈尹默题写,扉页有孙中山题签,卷首载梁启超、朱希祖、蒋百里、李大钊、杨栋林、李泰棻、蒋梦麟及日人今西龙序言八篇,可谓极一时之盛。梁启超称赞他“志毅而力勤,心果而才敏”“非直识力精越,乃其技术,亦罕见也”。朱希祖也寄予厚望:“萧君年富力强,既以通史自任,则俟清史成后,尤深望其再作民国史,即所谓现代史;推而上之,继成上古、中古、近古诸史,以定成中国全部通史,其功德尤为无量。”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教授今西龙更难掩激赏之情:“可惊的,是这书比起诸大家费掉多少岁月所著述的都好,可算现时第一的佳著!而著者萧先生乃是一个年纪还不到22岁的青年学者。他既有天赋的聪明,又富于春秋,只须好学不倦,将来造诣,实未可限量,必有成为世界的大史家之一日。”先后问世的《清代通史》两巨册,总字数达120万,为萧一山赢得学界的广泛赞誉,而一经品题,声价十倍,在诸多前辈名家“加持”之下,这颗学术新星以飞快速度升起,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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